 鲜花( 327)  鸡蛋( 0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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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胆小的鬼与胆大的人相遇会出现什么情况?: K2 g: ]4 E x/ J) ~2 N8 Q
便如我这胆小的鬼与在河这胆大的人相遇一样。
$ T+ v$ {, @3 C! N5 T& W! u Z9 d 月桂树在黑暗中静静的生长,我贪婪的闻着空气中弥漫的淡淡月桂香,就那样沉醉在了满天星光的秋夜里。9 ^) N+ @6 u& Y0 Z- C$ O' J
那棵高大的月桂,开着满树的繁花,细腻而让人沉醉,让我禁不住想凌空而起,在夜空中翩然起舞。但是在河闯进了这个静谧的世界。这个提着灯笼的男子,着与夜晚不容的白衣,突然出现在我面前。我向来是个胆小细心的鬼,但陶醉在那样的夜色花香,竟没能发现他的由远及近。加之他一袭的白衣,使我在慌乱之中将他误认为是那白色的鬼差。那一刻,我以为我自在的孤魂野鬼的日子宣告结束了,骇得向后飞去,本能的想要离他远些。
9 J' w5 X8 f: z/ g, C8 u 他看我凌空,并未骇到,只是微微吃了一惊,摸着头看我。
$ Z7 @0 I) l4 @2 v. [( O0 \' n 我看他似乎并无恶意,才小心的降下来,躲到月桂树后,仍细细的大量这个年轻的男子。他确实不是鬼差,没有那凛人的盛气、狰狞的样貌,他是温文儒雅的、英俊的人类。笑一笑便露出洁白的牙齿,干净的笑容。
, A/ y% q ?* O9 X, I “你是个女鬼吗?”他招呼我,那坦然与随便的语气,叫我吃了一惊,几欲转身夺路而逃。但是却终于从月桂后边走出来,对他点点头。不知缘于哪一点。
L# a7 G; F# I# C" Y, L7 m8 N 他看我,“我是在河,你呢?”笑容绽开去,里面有我陌生的温暖。那纯净的笑让我放松了警惕。2 @' h: l/ I9 z3 @5 f: b6 A' \
“小禾。”我回他,艰难的对他绽放一个微笑。
, ]9 Z0 z) A. r+ O “你不要害怕我,小禾,我不会伤害他。”在河这样说。他竟看出了我的恐惧,而温言的安慰我。而我,也竟痴痴的看他,相信他说的话。在灯笼闪烁的光下,他光洁宽阔的额头微微闪着光,耳边垂下一缕头发,随已有凉意的秋风而轻轻荡着。剑眉星目的在河有着高挺的鼻子与坚毅的唇角,然而面部却显得柔和。在黑夜里,他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神,把我从黑暗中解救出来的神。
+ e8 _5 \3 o2 Z8 j9 I* M2 Y 这就是在河。3 j5 s$ U$ c8 @; M
“你是个可怜的鬼,小禾。”他这样对我说,那温暖击得我站立不稳。“我很喜欢你。”
4 K& T' B9 }6 i/ G/ y 我站在月桂树前,心怦怦的跳,看神采飞扬的在河对我微笑,嘴角牵成好看的弧度,月桂花的香气似乎更浓郁了,让我陶醉在那样的空气中。
) p+ i9 _6 @: F. ] 然后,我便跟在在河身后回了他的家,居在他的书房,每日听他朗诗诵文,看他泼墨作画,与他品茗论茶。然后,两人坐在月光下,牵手看萤火虫在夜色里跳舞,相视会心一笑。我总是容易被吓到,避着人、避着光、也避着我的同类。只让在河看到我,听他在我惶惶时说:“小禾,你太可怜。”让他抚摸我的头发,冰冷的身体感受由他手掌透下来的暖意。那暖意会在瞬间渗入全身,让我有想哭的冲动。7 ` H- L4 n3 s. d
在河是个胆子极大的人,常在夜间出行。! Z; S" ^: M) \" y" \. n5 ]: y: W
“我不信有什么东西可以伤得了我。”他自信满满的说,转过身拨我的头发,“小禾不是也没能吓到我吗?”开始坏坏的笑。
: B* r2 w7 V) W) [ 我只是笑着,“不管怎么说,在河你还是要小心呀!”言语里有掩不住的担心。& [2 v( x6 K5 o2 T4 f
“放心吧,为了小禾,我也会事事小心的。”他还是笑,向我保证。2 d1 a$ i9 G* z9 H: ~# y# k
可是,在河的保证没能兑现。他奇怪的倒下了,没有任何其他症状,只是不能进食,只能躺倒在床,对我虚弱地笑。3 T- v6 x, M- D8 M3 o: v- A, t \$ g
“这便是你的保证吗?”我哭着说,待他的家人散去后坐在他床前,摸着他苍白的面颊。- ?. I- c- I- }7 ~9 q
“小禾,不要哭了,你一哭我心里就难受。”他抬起虚弱的手,为我拭泪,“我会好的,只是小病而已。”
6 o8 X, h) ]# ~: _' p 我看他散落在枕上的长发,叹口气,终于在他的注视下点了头,“嗯。”7 q1 l2 G: l) L9 o$ Q
然而,在河错了。他的病,不但没有好起来,反而一日比一日严重。而他,似乎也开始正视这个事实,总是盯我,又叹气:“小禾,你该怎么办哟!”
& `# k. U2 c* R9 i$ `6 }" p 我只是瞪大惊恐的眼,又装出放心的样子,“在河,你会好的!”
( u: e" D. m6 v+ ` _2 C1 j, y- x* B 他笑了,点头闭眼,“是的,小禾,我会好的。”那笑容,是如此苍白无力。' c3 F% `) {, \, A4 o v
我们都在欺骗对方,只是谁都不说明。不同的是,我在欺骗在河的同时,也欺骗着自己,而在河却是真切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,他开始认真思考我的将来。
/ O1 p! F8 c* s. B2 A. K 终于,在那不详的夜晚,在河向我说出那句话。
2 m y/ |, d- ~1 a6 ` “小禾,”他说,虚弱地闭眼,我的泪水快要出来了。
4 U% T2 c1 n/ ^- r: u “去修炼吧,然后得道成仙去。” e* r$ Y$ X6 ^0 V& V7 C
“什么?” 我不可置信地看他。+ T5 Q+ e6 A2 T( X! F
“去修道吧。”他又说了一遍。
' \7 [# Q& y9 v4 y h “鬼是可以得道成仙的么?”我抬头,眼前的他模糊成了重叠的影象。心如刀绞的痛着。$ [0 n; ]# G5 ~
他不动,叹一口气,艰难翻翻身,长发滑到额前,遮住黑眸。“小禾,如今也是没办法的事……况且妖也可修炼得道,况于鬼?”
* B0 t, C, e" ]9 g- P' q" [2 E3 } “修炼一千年,始得实体,再五百年,始得人形,再三千年,始得成仙。在河,我比妖多了一千年来修炼,到时,你在哪儿?”我眼中的雾气凝结起来,把他瞬间扭曲又瞬间回复正常。伸手,指尖凉凉的,湿湿的。) o8 N/ w# J5 t. G
“我只是个凡人,如今病入膏肓,时日无多了。只是,你太可怜,一个孤鬼,谁都能唬住你,我不放心呵……”
/ H; `) v) |- g- N5 ` @ 我垂首,果然是如此,我只是个孤魂野鬼,不知为何存于世间。见光避光,见人避人,见鬼避鬼。当日被在河吓得仅有的一点魂气都几乎殆尽,而他,倒像是吃了一惊似的摸着头看我凌空而起,眼神惶恐,四顾茫然。你是个可怜的鬼。在河这样说,竟与我相交甚密,我也乐得有如此一个异类好友。如今呢?往日神采奕奕的在河怎么了,他一日枯槁过一日,眼看无救了。难为他还在挂念我这小鬼,殷殷嘱我修炼以求得道。- Z' ]: ^9 L$ j1 |9 a8 y! t; { X: W
“可是,可是……”我想说可是在河死了就能和我在一起,但终于没说。在他床前,看无数蹙眉者悲戚戚的盯视他,他们见他向虚空胡言乱语,脸上已露出不详之意。
6 j% b& ~8 O4 _) k' U4 r “为了能在四千五百年后的转世中认出我,你有该好好修道……”他的声音,虚弱下去,若有似无。我呆呆的立在床前,看与以前判若两人的他,黄且瘦,眼窝深陷,有了深入骨髓的痛。刹那间,就定了决心,朝他坚定的点头,看他欣慰的笑笑,眼里的光黯淡下去。+ b$ Q& v) l. E) w: n
然后,不等那两色的鬼差来提魂,我便离开了,为了那个承诺。把我的在河抛在身后,那么狠心地,抛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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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千年,何其艰难,躲藏的日子似乎永远没有尽头。好在我一个虚无的鬼不受事物的羁袢,在深山老洞中便奇迹般捱了一千年。: [, j7 D* ~# G/ e) k3 L4 {$ n8 B% F% y
有了实体,见得阳光,但却有了饮食的困扰。我汲清露,食野果,却总是饥肠辘辘。
! u6 x i) P$ p* S8 }' W 五百年,艰难的熬了下来。我有了人形,粗衣麻布的山野女子。" Z( a5 ~, U+ T/ \" a
然而,时间还只过了三分之一。' K0 T6 z& Y3 E8 n9 V
得了人形,面临更多苦难:野兽的袭击,人类的不经意打扰,让我惶惶不可终日。一千五百年前的记忆随在河的形象浮出,曾让我有了放弃的冲动,让我几乎想就做个人类罢了。但在河在询问我:你知道我现在的转世吗?我无言,打断念想,潜心修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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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一千年,我玩弄指间的气流转动地上的落叶。站在阳光下的我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可怜的小鬼了。
$ T4 x* R! ?! Z0 G* u. ~ 但是,对在河的承诺要继续吗?我不知道。我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着去寻找在河,今生的在河。我已经修行够了,二千五百年,为我积得人类的形体,小小的法力。如果能找到在河,已足够我们快活的生活在一起。我不再是只会让他担心的弱鬼了。
9 M$ n+ k8 Z8 o. a+ ]$ I 可是,人海茫茫,在河在哪里?我感应不到……
3 a1 d$ F( N! c$ Y9 j; F- u, p “似你这般胡思乱想,怎会有修成正果的一天?”声音从树上传来,有温暖的感觉。! S- b6 ~' `+ r# a8 g* ^# M; K
我抬头,惊诧地看树上的人,洁白的衣衫,赤足,和煦的笑容。我浑身一震,千百年的委屈刹那化成了两个字:在河……
0 X. J0 m: A: r/ d 树上的在河在我的泪光中变得不像他了。! R6 b- U5 Q) I" a" {( |* l8 o
他飘飘然降下来,衣袂飘飘,发上的丝带也在空中飞舞,似蝴蝶。我流泪迎上去,想要抱住他,不要在河再消失,却终于停住了步伐。
# }1 P/ ~2 k l- P “你不是在河,你是谁?”
7 |) J- R; y8 K- G “为什么我不能是在河?”他只是一怔,笑问。眼里有些许落寞,不似在河的神采飞扬。
N" m, \& G, \ “在河死了二千多年了,况且,”我心里揪成一团,指他的足与他的衣冠,“他不会法术。”
6 _ C: v5 K; n. [ Y 他叹口气,凭空变出石桌石凳,坐下来品茗。“小禾,二千多年,你仍未能忘记他?”茶香溢在空气中,让我想起了与在河一起的夜晚。9 ~2 O7 | w; u/ w' k
“你究竟是谁?”我向后退,警觉地注视他。不该呵,那本是在河的脸……. c5 N, D9 A8 y! j& P# R
“重要吗?好吧,我只是个妖精,长在你和在河相遇地方的月桂树妖。都说人鬼殊途,”他苦笑一下,露出痛苦的表情,接着道:“可妖鬼同样殊途。我长在路边,我看到了你,喜欢上你,可你却爱上一个人类……造物弄人,为这人类,你也甘心受苦,修行这两千多年。我化为在河,是希望你能放弃寻找他,一心一意在我身边……”
2 ~ o9 F2 z) o0 c 我站在原地,看他手捧茶盅不住发抖,心下沉重。
6 F6 j; t- p) K! |! a “但你永远不是在河。”我无情的说。
+ R" s3 e+ I5 | 他垂下头,脚上渐有鞋。
& O: k# t# `" d' F& q6 u3 J “这样也不是。”我仍倔强的坚持。低头看他的赤足,在河的脚。7 q* ]0 H5 v6 ~! A$ d& v
他叹气,凌空而去,“我叫风鬼,希望你能记得这个名字。”
; f3 Z' ?0 ^( P 我愣,看那并未消逝的石桌石凳,突然觉得好笑,却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,泪里有苦涩与无奈。
. U5 u" I; ?6 E$ f# _4 G 二千多年了,终于又见到了在河的脸,虽然不是真正的在河,却也给了我莫大的鼓励,告诉我在河仍在人间的某个地方等我。基于这一点,我对风鬼有了一丝感激,然而,我无法接受他。对在河的牵挂,是我一生的修行。
$ f( d. Q: O( H# d3 u, N5 ^9 ~8 k 我到人间走了一趟,并未找到在河的转世,我的法力还太弱。: J) v; X6 _! N/ g. x,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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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一千五百年过去,我回头看自己被斜阳拖长的影子,看沧海桑田,浑身充满力量。这一次,我有信心找到在河。3 x, V6 P8 S% C; Z3 b& m# r
我的在河,他在什么地方?在空中逆风飞行的时候,在河总在前方对我笑着,那久违了的温暖呵。凭惊人的直觉,我降落在长安,这个陌生繁华的都城。
7 u) M; Y" C5 ]: F! g 我的淡绿色衣衫,在人群中摇曳,吸引了太多的目光。太久未入凡世的我也明白,那里面包含的是艳羡、倾慕与嫉妒。但我不在乎,真的,我一心要找到我的在河,然后对他说让修行见鬼去吧!我要和他在一起。( W% A4 _% H/ ~ z" Q/ v! C, Z/ h
几乎是凭直觉,我推开城中破旧的一户院门,吱呀作响的木门随我的心跳一起使我几乎站立不稳。
" P# u/ e% P9 U8 s; Z5 {+ B 院内的景象使我流下泪来:破旧的房屋,几株快要枯死的花草,洒满尘土的院落,一个老妇人手扶拐杖带着惶惶之色看我。我一阵哽咽:在河,我的在河,你竟沦落到这步田地了么?但是你放心,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。( w# E2 o2 {' E1 V( \. ]
老妇惊恐道:“姑娘是?”银白的发丝在空气中颤抖着,让我泛起了同情。- E' f0 P* p* |( u
我奇怪她惊恐的原因,心想这必是在河的母亲了,忙绽开微笑:“在河在么?”; h+ c8 ]: F( y, S$ K# a
“在河?”老妇一副茫然状。# m& o% |1 A3 t+ Z5 k
是我疏忽了,四千多年的轮回,在河早已不叫在河了罢。“我是说,您家公子……”" N6 C3 _+ ^0 u8 r% H# G/ y+ e& Q
“你是说阿浙?那臭小子,早不知死哪儿去了。作孽哟……我竟生这样的不肖子……”老妇老泪纵横。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显得那么悲戚。她似乎以全然忘记了我的存在。
! v" X" G! i" M+ k 我呆住了,听这我完全不熟悉的在河。
! X2 c9 N# }( g8 r0 [ 老妇似回过神来,瞪混浊的眼望我:“姑娘找小儿何事?”: l3 ~1 ^( B: \, S4 q
我挤出笑容,“一点小事,阿浙在哪儿呢?”/ D6 W/ k0 ?& f( V: T
老妇说了街名,那都是久未入凡世的我都未听闻过的,闭了院门出来,听她在后叹道:“这么美的姑娘,怎么会认识我家阿浙?”$ K' V& T' J7 U" Q% c% Z# g/ {( \/ A
一路打听着,我找到了阿浙。4 E4 f- N( E1 ~) D i
一见他,我就难过得哭了起来:在河啊,你的来生过的是什么日子哟!你看他,浑身肮脏,眼里流露出惊恐与奸诈,一副鸡鸣鼠盗之辈的样子。眉目虽是清秀的,但那沾染了太多市井之气。4 h3 \( n/ Y2 u8 L5 y
他正与几个小混混之流蹲在街市的墙角,一见我,眼里便放着光,与几个小痞子坏笑着。却没料到我会一直走到他面前,更没料到我会看着他哭起来。
/ |- Z) r9 N+ H5 v. s 阿浙见我哭,张大了嘴,但很快就嘻皮笑脸:“小娘子委屈什么呀?”8 l$ D, O) X4 f! M! W+ E/ o
路人一副厌恶样。避瘟疫似的避了开去,眼望着我们,也显出了惊奇之意。9 G8 I6 x* w/ P6 ~% s3 e1 E: W' D
“在河,你怎么成这样?”我抬头问他,泪痕未干。
% e1 x: ~& Z9 O5 ` 他愣愣,咧开嘴笑了:“原来小娘子认错人了。看小娘子样儿,一定从异地初来,寻人未果,不如到在下家中歇息?”9 j! G- k* }% U: w9 F& {% b
我未发一言,跟在他身后,随他拐进了院子。阿浙跟他母亲介绍了我,老人家眼里满是惊奇与恨铁不成钢之气。我只能在心里叹气,不时举袖拭泪。
$ a) a, M% r0 w 我简单说明来意,惊呆了母子俩。阿浙的脸明朗起来,而他母亲则一副难过的神情,不时望着我叹气。
# T N& d0 H; o o+ p3 q. u# F" O 次日,阿浙一早便出门,称自己访友去,袖笼里是我交与他的五十两纹银。+ i! L" p8 x( t) b1 ~! d C! q$ U
庭院久未洒扫,显得脏且乱。我挽起袖子,施起法术,将它真正变得有家的感觉。7 h5 J9 i' ~+ ]3 w% O
浙母拉我至里屋,未语泪先流:“小禾呀,你走吧,莫让阿浙耽误了你。你看他那痞子样,不会有出息的一天。你若要报恩,来世待他混成个人样再报吧。他此刻,早不知混在哪个赌场了。”( y6 y* }+ N t, R" Q# k0 Z
话音未落,阿浙已出现,手提彩绸,“娘,这是我给小禾和您买的。”% O+ L k' I- x# I
浙母一脸震惊样,半晌缓缓摇头:“莫非不肖儿真回头了……”0 @, b0 u" R+ U
阿浙似是真心改过,午间甚至敬了一杯茶与我。我看他,知道他永远不会像在河一样优雅俊美,但还是高兴的饮尽了茶。 q* ]; i5 C8 ?) w
一阵眩晕。
4 [1 M7 c0 c5 [& K2 p H% E 迷糊之间,阿浙的笑狰狞起来。浙母只是在一旁无声的哭泣,被一个彪形大汉压住。而另一个彪形大汉则与阿浙一起手拿绳索朝我走来。我一惊之下,用力挣扎,怎奈手脚酸软,动弹不得。泪顺脸颊流到嘴里,苦涩得我心里一直喊:在河,在河,我是小禾呀,不要呀……但是我知道,在河是不会这样对他的小禾的,面前这个他的转世,身上没一点他的影子……
: @* b6 \, r' o! W 绳索套过来的一刹那,我看到了在河的脸,只是一晃而过,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。. E5 w! A* l) o/ u
醒来,我未语泪先流。“在河……”我抱紧了我的在河。把头埋在在河的怀里,嗅着在河的味道。
- \# B, |) p0 n7 r: u- ^ 可是,我回过神来了,后退几步,看面前的“在河”。
$ L, [' h) m! q& b “风鬼?”我迟疑着,看他点头。“是你救了我?”
6 J }$ h3 U, |# e1 f% I. T& c% c; [0 k “没错。”他温柔的扶我起来。
$ l3 C( V4 o" t7 { 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, }6 F! o) N. S+ K5 v! k8 K. W
他微微皱起眉。“我跟着你到了这里,”他不理会我皱眉以示抗议的举动,“若不是跟着你,你早被这个家伙卖到妓院了。”
7 e1 i1 E# ?9 L% s. c; s+ h- G 他用脚踢踢地面的一件东西。
2 \ b" z5 j5 }5 ?. f1 b “在河!”我惊呼起来。
5 S4 L" a- ^ B4 r8 ^# ^' \. Z “别天真了,小禾!”风鬼扳过我的肩,力道之大让我疼得呻吟了一下。
0 i/ r9 S" x: ] “他是阿浙,不是在河!他只是在河的转世而已,不是在河本人!你在骗自己!”
. a7 g8 {* c7 T6 { 我愣住了,心里清楚他说的都是真的,但仍不住落泪:“你杀了他,你杀了在河……”
{. P2 x/ m& I- X. r& n, Z% W 风鬼叹口气,“他没死。我不过是弄晕了他。”
( \3 r1 \" e# A 我怔怔地看这个有着在河脸庞的人,又看装着在河转世灵魂的阿浙,突然什么都明白了:“在河,在河再也不会出现了,他,他消失了?永远,消失了?”+ g0 \- D0 d6 c
“你能明白这一点我很高兴。”风鬼点头,脸上有悲伤的神情。7 j6 U+ @, h7 ^; Y3 T) [
突然间,我虚脱了一般整个人瘫在那里,眼泪一滴滴争先在地上盛开痛苦的花。
* a# b% g3 Y9 V7 }2 l3 c" I+ a: q6 ^! {& z' ~ 风鬼只是叹气,低下头抱起我。“走吧,小禾。”
$ W7 l. v2 i2 p 我没有反抗,只是把头埋进他的臂弯,开始小声的抽泣。多年来,我等待的只是一个谎言,世上根本就不可能有在河这个人了!在河骗了我,为叫我坚持修行,他故意编造了一个这样美丽的谎言!而我,我的修行,已经毫无意义!
8 { e6 |" D( J) B* {& G “我会安置好阿浙一家的。”风鬼在我耳边保证。似是知道我仍放不下在河,放不下他的转世。; N; o) {- t, v
我不发一言。眼泪突然似干了一般,随着风鬼在空中的飞行,我突然想明白了一样:“我要成仙。”+ v8 W U( F5 s6 M- S5 V
风鬼一愣,停在半空:“什么?”风拂着那曾属于在河的脸庞,拂着那在河也曾有的长发。
- [- p# Q( W- O 我跳下他的臂弯,笑着看风中的竹林,然后转过身面对他:“我说我要履行对在河的诺言,我要修行成仙。”
: e/ M! S/ p7 H L: _( w9 V “可是,已经没有在河了。”7 M" f1 H' v! s) A0 e* `
“正是因为没有了,我对唯一的在河许下的诺言就一定要实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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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百年过去。我终于得道了。那辛苦的,世世与在河缠绕在一起的思念,也伴我一起来到天上,实现许多人的梦想,实现在河的愿望。' ~ h3 z" _. u+ v
其实,修行的人都知道,修道是艰难的,考验你的身与心。有许多的妖与怪,就在那漫长的修行路上败下阵来,他们败给了自己的心。而我,因为死守承诺,也因为对转世的真相已看透,才能安心的修行吧。4 R+ n2 b' c- a( J
比预料中的多四百年,不过许是对我期间一些思想行为的弥补。重要的是,我成仙了,完成了那个承诺。
. a% j1 L& n; o0 ] 风鬼找到我,他早我三百年成仙。算来,他修道的日子长我太多,况他生来便有实体,若不是为我,怕早已成仙,不必多熬那几千年。# h" z; q9 T/ x* [# T& o1 T K6 _
“小禾,”他喊住正转身的我。“今天是你得道的大日子,你往何处去?”' S( ]3 g, A* H& I' g/ v, u
我站定,脸上必是爬满了落寞,“我要找在河,告诉他我做到了。”3 K' ~! ~& X4 ^1 b& |& x3 [
他叹气,半晌,“我陪你。”经过这许多年,他以完全了解了我,知道我的倔强。是以并不阻止。1 E( A5 J9 Z& I) `% ^7 h; x. W
我不置一词,任他跟在身边。1 L- i% q/ y1 k. n8 P! V# Y3 Z
人间的变化,叫我难辩东西。
6 T$ [' {; o$ W3 |, m, [ 我立在井边,看到了我的在河。刹那,泪水便涌出,不可抑制。我扶住身边青竹,眼前模糊得叫我眩晕。3 _7 G5 |2 B" a" O1 U
“在河……”我喃喃道。
0 L ]4 w! x7 i 他转过身来了,叫我浑身一震。如何形容?眼前的男子,气宇轩昂,星目剑眉,有一股正气在身上回荡。不似温文的在河,更不似市井的阿浙。但,更接近在河罢,我欣慰地笑了。5 o2 ~2 F7 X" [: Z u g2 j
他见我,上前几步,关切地问:“姑娘还好吧?”+ I$ p# J' J' R* a7 p- G
只这句话,叫我泪如雨下,几欲扯他衣袖唤:在河,在河……然而我没有,我只是哭,不理会面前的在河,亦不理会暗处的风鬼。在河,我用四千九百年完成了对你的承诺了;在河,你的小禾来认转世的你了; 在河,你还能认出你的小禾,当初那 柔弱惶恐的女鬼吗?
5 r% a% M g4 N( V1 q6 @0 v1 [- _ 我一声声的问,却无法找到答案。
' G& S/ S9 r; ]5 N. i 面前的男子有些发慌,手足无措:“姑娘……”7 D$ w9 M9 Y' G* t
我突然回过神来,他不是在河,在河四千九百年前便已消失,永远消失。于是惨然一笑,对他施了一礼:“公子,冒犯了。”
2 R3 _( B9 b: O8 i" X 留下他一人呆立原处,留下我的在河在人间,独自轮回。我知道,此生,无尽的永生,我是再不会去找在河,转世投胎的在河了。因为,在河永远会在我心里的,四千九百年前微笑的在河,温柔的在河,气若游丝的在河。# B) x6 c% o9 E. _
泪,纷飞了一地。$ H. q$ T( `9 n/ M4 n
我终究还是放手了,不再用力去挽住那些东西,那些已不再属于我的,不再属于在河的东西。这放手,是那么痛,痛得叫我的心如抽丝剥茧般缓慢而细腻的疼。但是,我已经决定了,便不会再向已不存在的在河纠缠,而是让他走自己的人生罢,不管他下辈子会是什么样的人或动物,我都只会站在一旁看,而不会再插手了。这样的决定真让人难受,但却是必须的,牵挂,有那一世的便足够。
* f# U- I6 `4 A& V4 Y7 t; _5 ?6 k 前面,在河的脸闪出来。
& b1 T9 `. V# r, Y 再不会认错。“风鬼,我们回去吧。”
+ m: y; r# a5 ]: H, k* v “你决定了?”
* O6 `, j3 R# [7 N, O! W$ ] “对。”
; t1 v6 V+ ~5 [2 c 风鬼不再说话,跟在我身后,看地面迅速的向下坍塌,坍塌得那么迅速,不留一点情面。云朵开始环绕在我们身边。其实做神仙也不错的,比当初为鬼的柔弱的我不知要好上几千倍。我看身侧的风鬼,他也正看我呢。相视一笑。
6 X: x$ A- r& |: M* e 曾经还后悔未随在河坠入轮回,但现在看来,竟有些庆幸了。既然在河已不是当初的在河,既然在河已消失,那么小禾也将不会是当初的小禾,那么小禾也会消失。但现在,小禾还是小禾,四千九百年后,仍会有小禾记得在河,让在河以另一种方式活下来。
; O5 n# b3 Y8 c5 E 而风鬼,我欠他太多。他却是无私地,在我与在河相遇的那晚,将香气送给我。在此后的几千年里,一直关心我,看着我,给了我足够的温暖与尊重。我知道,我欠他的,太多了,怕是永远也还不清了,只好静静地看他蹙眉展颜,心里对他说:谢谢了,风鬼。但是,无法接受,即便他有在河的容貌、在河的举止、在河的习惯,他终究是风鬼,不是在河。我也知道,好心的风鬼并未期待我的回报,只要我肯给他一个真心的微笑,他就很满足了。6 O2 G4 z8 d8 T. b" e3 U) o
这般情谊,叫我如何承受得了,风鬼?, M+ F2 [4 B" k T& w. |& I) |
“把我当成你的朋友,小禾。”他说,眉间是淡淡的愁。
' V; `5 `) ~% s0 i0 @ 哦,风鬼!
4 I) i9 k0 D: k9 N) t# _1 M! o7 \ “你早就是了。”我抬头,看他不同于在河的,散发浓郁香气的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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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成为雨神。众多司雨的神中小小的一员。/ @) ~7 q5 S' x( g& u: }
风鬼成了风神。众多司风的神中小小的一员。
' U0 P" V9 [8 H1 r% |$ @ 每当下雨的时候,你仔细听,小禾会在雨中轻声念:在河,在河……声声,呼唤的全是那一世的在河,那牵挂,,果然如雨一般,是剪不断的。3 Q) D3 r9 _/ _% A. ` H1 L
而风鬼,他总是让小禾的话飘的更远些:在河,小禾……
! n$ p0 Q0 A) Z 所以,风雨交加只为了一个叫在河的,已消失的人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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