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性家教”手记：去天堂，那里不用堕胎

春泥

人的心，一旦坠入潮湿的陷阱里，很快就会发霉。无论哪个季节，无论你有多么鲜活和稚嫩，霉变着的心都会连同霉变着的思维，一点一点地将你土崩瓦解，直到支离破碎。

梦中，他们总希望自己化作鸟，远离尘埃，一起飞向天堂。

8 D1 y$ o* \$ s  z可那仅仅是梦。
6 ]& }* j8 J/ i) O/ @  s
1 v8 U* B9 ]0 O) `8 p一对只有十五岁的少男少女的梦。
7 A5 n; J) @0 \( X8 p( U
9 d# W( y; `5 I3 @男孩说，如今，他的梦变得不清晰了。他既想去天堂，又不敢再去天堂，因为她已经去了天堂。在那里，他希望见到她，又害怕见到她。

. G& K* n  ], ~, u3 c2 i) @% e和别的孩子的故事没什么两样，蒙蒙胧胧地产生好感，懵懵懂懂地开始恋爱。在一次又一次的亲密接触之后，他们便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了不应该尝试的一切。

% J, m% k8 t0 P3 e6 S' c: d所有的行为都会出现后果。他们的后果就是，在两个人恋爱半年之后，在两个人发生性行为三个月之后，在两个人真正感受到世界的一切都是分外美好的之后，女孩怀孕了！
: L) i5 x1 l+ B+ b- Q6 G$ o
4 l3 ]. j& L4 R4 W两个孩子都傻了。

% T. b2 A' U$ c3 M6 U* e- _他们都是民工子女，他们都是寄宿在离家百里之外的学校里，他们的父母都是在异地他乡打工。

! R  L7 a# G0 O  K) q* }- {堕胎！
8 B7 [! R% R- M" ?. Y+ u# H
4 s2 B. h5 W7 A# x) w+ j8 o; u5 D两个孩子都知道，一定要堕胎。

可是，堕胎需要钱，他们没钱。
3 R/ u8 k  Y+ W
他们不敢向同学借，他们也知道，没人会向父母都是农民工的他们借这么多的钱。
1 v% {- y, K! _: ~
但必须去堕胎，必须要弄到钱。
9 B9 F) Z6 y! L2 m
3 U5 j  B9 }+ X" u. B* }惊恐之中，好不容易盼到了周末。男孩借了同学的自行车，在简单地吃完早饭之后，在灌了两瓶自来水之后，他骑着自行车，顶着当头的烈日，奔向百里之外的家里。
% E% ^' `: F# t% |* G; W/ [9 @
他可以坐客车，只需要两小时，但要花上九元钱。他舍不得。
4 a% S6 Z2 [5 G6 R. |( O% V0 F8 L
% _/ X) j% U& R7 y, {他骑了六个多小时才赶到家里。
! H! Q3 E+ _, q# U# u2 t/ g
6 l" z  d( ^! r$ R& h5 y9 S0 W* @% K家里没有父母，但有爷爷奶奶。
4 Y& T0 {4 }  r. G# Y" r9 I
% Q- S) C7 ?* ]5 p) k# q老弱的爷爷奶奶见他回来，暗淡的脸庞露出了喜悦。奶奶脱下了他已被汗水浸透了的衬衫，爷爷递过来了用冷水刚刚洗过的毛巾。
" }4 u6 Q; [# C3 h/ w0 j
可是，当他们听到男孩要钱，听到学校又要向学生要钱时，喜悦的脸庞又回归了暗淡。
# H. X3 p; A4 k1 x  ^5 H' C- C
男孩只拿到40元钱，因为家里没钱。
9 q5 Q) z( k5 J8 J1 J# s3 N. q
他没有与日夜思念的爷爷奶奶睡上一夜。他要马上回到学校，他要马上想办法弄到钱，因为女孩还在等着他。
9 L5 O( D( P1 S  s1 i/ g+ @! f" ~
回去的路，他也不晓得自己骑了多久。在想了又想仍就想不出办法之后，他不停地看着路上。

  [* S7 p; V# n他好希望自己能捡到一笔钱，不用多，够给她打胎就可以。
( w1 l/ b  L0 N: @4 T+ }) J2 B
6 W  l4 g; ~; x: M+ |从太阳偏西骑到黄昏日落，又骑到月上枝头。他想了一路，看了一路，祈祷了一路，汗水与泪水流了一路。他什么也没有捡到。
4 d* Z4 v% e& |# E4 i7 w
到了宿舍时，他已成了一滩泥。

第二天，女孩也要试试。她要找离学样不远的表叔。听到要买学习用品，表婶给她找了好多自己孩子还没用的本子和资料。却没借给她钱，尽管女孩只向她借一百元钱。

无奈之下，男孩想尝试一下向同学借。可女孩不肯：他们会问我们借钱干什么的，我们怎么说？！

慌恐，不安，度日如年。
4 S; k6 x+ u" y
% B  i8 K: k7 x* C7 Q/ w- E  [几个放学之后，男孩几乎挨着家问了所有妇科诊所，堕胎最少要多少钱？能不能再少一点？
从350到260，又到200。最后，他找到了一家可以要150元的小诊所。男孩说没那么多钱，先欠点可不可以？在说了若干好话之后，那医生终于发了善心。先交80元，剩下的一个月内交齐。
# v5 j# R/ `! j. W/ g5 y. `9 G
男孩心生喜悦，阴暗了很多天的心空，一下子就又出现了太阳。
# B% u7 _$ n; i$ N2 B
+ [  g$ B9 \0 g" x, B* X* u女孩那里还有一点点钱，不够的再去向同学借点，因为借得少，会借到的。于他与女孩分头行动，在尽可能不让别人产生怀疑的情况下借了若干同学，凑够了80元。

又到了一个周末。男孩带着女孩去那个诊所，去了却他们自己栽种的苦果。一路上，男孩鼓励女孩，不要怕，很快就会过去。
( Z; n+ c8 z9 ?9 k: R& s  R
' y6 v6 T7 \& F2 \# h0 S刚一进那家诊所的门，就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。一个女生从里面怒气冲冲地闯出来。见到了他们，那女生对女孩说：不要在这里做，他们一次做不干净，能折腾死你！
. w! s- R7 B8 k' P
. g! C- F+ f, E1 A$ _, k/ D. X& r7 _本来就万分惧怕的女孩，吓白了脸。那个女人的话一遍遍地在他们耳边回响。女孩抱住男孩“哇”地一声哭了起来：
' o9 I6 h# z2 c7 A我不要堕胎！我不要堕胎！！

男孩安慰她，他让她不要怕。不会那么倒霉的。他们终于走了进去，那医生收了80元钱后，要女孩的学生证。

女孩的脸更白了。
. J6 G6 `( R; e9 p
男孩说要学生证干什么，我们学校没发过学生证。
( ~* ^6 a) Y+ K, Y5 p( `
8 d: t* {, F# r7 X不把学生证押在这里，你们还会来还钱吗？医生说没有学生证就把印有照片的校牌押在这里吧。

把校牌押在这里，不就知道我是谁了吗？万一让别人知道了我堕过胎可怎么办？

女孩的肢体几乎要摊了，她的情绪却疯狂起来。她哭着号叫了起来：我不堕胎了，我不在这里堕胎了。
# a+ b1 ]6 t- f% Z$ y+ ~" O
9 f" P9 o' ^4 K. l* ?她拉着男孩，要马上离开这个令她恐惧的地方。
# t" b( f3 l& n5 X3 F( K8 ]$ k
! c; _" w7 v/ @0 J- t$ u: |) O平静之后，该面对的问题还得面对。

自始至终，女孩没有埋怨过男孩一句，因为她知道，不都是他的错。在两个人又一次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办的时候，女孩说，也许我们应该去天堂。

8 n, K' S  J0 W- M说这话时，女孩异常地平静。

之后，她又问男孩，我们会不会相爱永远？男孩说当然会。女孩又问，我走到哪里你会不会跟随到哪里？男孩不解地看了看她，依旧很坚定地说会。
0 R2 ]* k3 U6 Q: ?9 ^9 L1 E# O
% T+ s0 A: R6 F: Z女孩说：我讨厌这个世界，我们一起去天堂吧，那里不用堕胎。
! A% M/ E' H1 [
" T: B( \& N9 u0 h. b( H% i, E% G两个孩子，两个都才十五岁的孩子，哭着相拥在了一起。
. j) a8 y9 y! A1 E/ N( Y
. M& C$ \0 J* M5 s& ]5 s1 F男孩说，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找不到别的办法。他也感觉到这个世界是另人讨厌的。于是，他想都没有去多想，就同意与女孩一起去天堂，不用堕胎的天堂。

于是，在第二天他们还清了所有同学的钱。
! Q1 [) w$ F& i* a
于是，在又一个周末，他们像回归了从前那样，脸上不再有什么不安。他们相互捥着对方的手，在街上游荡。
3 v6 h8 c9 ^: K' J* M
在一个小药店里，他们很容易地买到了一瓶安眠药。
* s- G+ J8 A; g! ?/ z
1 K3 h/ X: s0 D' E男孩破天荒地给女孩买了一瓶可乐，他自己买了一瓶矿泉水。女孩幸福得不得了，松开了捥着他的手，揽住了他的腰。

1 b4 f8 l7 S0 @0 {4 a7 v8 N+ l看着手里剩下的一点点钱，男孩问女孩，这个怎么办？女孩接过钱，她在街边的地摊上为男孩选了一个太阳帽，男孩也为她选了一个。两个人戴上，彼此对视，都觉得对方异常地美。

一个无腿的残疾人坐在一个简易的滑板上滑了过来，那滑板上放着一个乞钱的破茶缸。女孩见了，把手中仅有钱都扔了进去，然后她看了看那男孩，两个人都笑了。
. S$ m+ E  h+ P$ {, q% Q
1 z. |: D' T! J- y0 Q在城郊的一棵大松树下，他们吃下了那瓶药。可是，他们并没能捥着手一起去天堂。被人发现后，男孩被抢救了过来。
( \4 H* A; B* Q6 u8 n$ u+ |  U
男孩说，活下来，让他更痛苦。因为他没能伴她一起去天堂。

这个男孩与我聊他的经历时，总在提这样的问题：

她在天堂会不会寂寞？

她会不会恨我？
) x" p# l7 Z/ E  I
# b+ q2 b6 y& s- a我是不是应该去天堂找她？
1 P, a1 A5 d5 |+ _: y4 n( p
& X/ C" d& |3 j" c( w这是一个生活在极度痛苦里的男孩，这样的一段经历，也难免不会影响他的一生。可是，这件事情究竟是谁错了呢？
4 ^; F  W+ _3 z7 {
8 U2 x$ K6 @. p' I男孩固执地说：是上帝！
) V- t5 ^' g# E3 |4 X# j% U
我对他说：没有永远的阴霾，阳光总会光临你的世界。无论你处在何等黑暗、何等凄寒的角落，都要留给自己一个机会，等待着太阳出现的机会。